“人知鬼恐怖，鬼晓人心毒。”
“黄泉路未远，我代写遗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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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化炉的温度表跳了两下，忽然降了十度。
炉火不旺。
不是设备问题。
是炉膛里的人，不肯烧。
我蹲下身，把炉门拉开一条缝。
热浪夹着冰冷的气息涌了出来，打在脸上，有一种说不出的刺痛。
炉膛深处躺着两具遗体。
一大一小。
女人穿着孕妇装，腹部高高隆起，下面细细地，一团胎骨已经成型。
母子连心，死也连在一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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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拿起炉边的小铲，拨动灰烬。
女人的指骨断裂，指甲里嵌着碎石和玻璃渣。
胎儿的骨骼还没发育完全，脊椎像被生生折断了一样蜷缩着。
就算是死，也像是下意识地护着肚子。
炉温最高开到一千二百度。
可他们的骨灰，始终燃不尽。
像是——舍不得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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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刘在门口骂骂咧咧：“又是一起闹事的？这年头死人都讲究？给个面子行不行，老子得下班呢。”
我没搭理他。
只是把那块烧成半黑的胎骨，轻轻拣了出来。
胎骨表面有细细的裂纹。
像是婴儿在最后一刻，仍旧试图蜷成母体的姿势。
保护自己。
保护母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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炉房外，天色灰蒙蒙的。
风吹过时，门缝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。
像女人在哭。
又像婴儿在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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档案上写着：
死者姓名：宋倩倩。
年龄：28岁。
死因：交通事故致多器官衰竭，腹中胎儿抢救无效。
备注：
事故肇事人，七十八岁高龄，无证驾驶；
肇事车辆为非法改装；
鉴定结果为：“交通事故”；
看着这份报告，一旁的同事忍不住感叹道：“哎，又是一起无头冤案了，可怜了。”
我看着他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杀人偿命，欠债还钱，自古的道理。”
“你还不知道嘛，本来交通事故致死就很轻，再加上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。”
“我估摸着，刑事责任是不可能的了，最多就是民事赔偿。”
想到这里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，又补充了一句：“如果肇事者家属不要脸一点，民事赔偿都可以赖掉。”
我没有说话。
只是把仔细的看着档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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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关上档案，点了一支烟。
炉火闪了闪。